白纸凶灵——它就在你身边

  1926年3月21日 春分
  虽然已是春季,风里仍旧透着浓浓的寒意,郑浩下意思的裹紧衣服,并竖起衣领,在风沙肆虐的大街上,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空气中满是煤球的味道,他习惯了乡村烟囱中冒出来的袅袅炊烟,就连烟气里都有着秸秆的清香味,与之相比煤球的味道更加的刺鼻,到了省城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他还是有些不能够适应这里的环境。
  大街上的人好像都把自己装进了口袋里,更像是四处觅食的老鼠,衣领上面和帽子下面露出一双双贪婪的目光,然后逃命似的向着各个街道分散而去。
  郑浩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伸长脖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满是煤灰的空气,他甚至觉得这种空气比他吸的烟还要呛嗓子,终于来到了一座大院前面,大门上面的牌匾上写着“特别事务处理所”几个拳头大的黑字,那些字有些发灰,甚至变得很斑驳,郑浩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个所谓的特别事务处理所加上所长齐冰也不过才四个人而已,也没有什么特别事务交给他们处理,他们做得最多的还是跟警察一起维持公共秩序,偶尔还要跟穷凶极恶的匪徒打交道。
  硕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门房里的老头笑着跟郑浩打了个招呼,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一副没睡好觉的模样。
  办公室里,齐轩正坐在桌子后面,她的脸色很严肃,纤细的手指正异常灵活的叠着一张纸条,她的手指有些苍白,抓在纸条上,更像是一只蜘蛛在麻利的缠绕着自己的猎物,望着她绷紧的面孔,郑浩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还是那个跟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齐轩么?或许面孔还是齐轩的面孔,而骨子里却换成了另一个人!”想到这里,郑浩的鬓角冒出汗来,而在齐冰对面的桌子后面坐着一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面色有些灰暗,听到郑浩进屋,只是抬头看了看,然后又低下头去摆弄着手里的卷宗。
  齐轩把那张纸条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形状,然后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笑眯眯的望着郑浩,说道:“郑浩,送给你一条幸运锁链,记住,要把纸条里的内容抄写三遍,然后传给三个人哦!”
  郑浩走过去,把纸条接过来,然后轻轻的打开,只见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3月30日神仙降临,把这则消息传给三个人就会心想事成,否则厄运当头。”字迹娟秀纤长,一看就是齐轩的笔体。
  “真无聊,”郑浩咧咧嘴,说道:“这样的东西你也能信?”他把纸条团了团,然后扔进纸篓。
  齐轩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然后把另一张同样的字条扔给对面的年轻人,“赵峰,这张是给你的,记住要传给三个人哦。”
  赵峰如获至宝的把纸条接住,然后笑着说道:“齐大小姐送给我的东西,我当然得保存好,我会照原样抄三遍送给别人的。”他的笑容很虚伪,甚至有意无意的看了郑浩一眼。
  齐轩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郑浩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他默默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齐冰背着手踱了进来,“白山街五号有人死亡,小郑你和小赵过去看看。”他声音低沉的吩咐道。
  “是。”郑浩站起身来往外面走,赵峰紧跟在他的身后,据说赵峰的一个什么亲戚在警务署任职,便想办法把他安排到特别事务处理所来,这个人天生虚伪,纯粹是一名两面三刀的小人,所以平时郑浩也很少跟他接触,只是有时候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得不跟他交流一下。
  特别事务处理所的人员外出办事是不用穿警服的,所以郑浩和赵峰都是穿着便衣,骑着自行车向着白山街的方向赶去,“人死了埋掉就算了,干什么还要麻烦我们过去?”赵峰有些不高兴的抱怨着。
  郑浩知道,他这种人虽然嘴里在抱怨,可是如果自己也跟他一起抱怨,那么自己说的话很快就会传到齐冰耳朵里,鄙夷的瞪了他一眼,郑浩有些不耐烦的说:“既然领导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到那里就知道了!”
  赵峰哼了一声,当先骑着自行车往前走,“这个家伙不高兴了。”郑浩的心里反而有了一丝的快感,他故意放慢速度,白山路在省城的西北角,那里住着的多是中下层的穷苦大众,从一个水洼上骑过去,溅起的泥水将郑浩的裤脚都打湿了,他只得到比较干爽的道上推着车往前走,刚走不远,一阵喧哗声传了过来,在一面有些破败的土墙外面站着一大群人,这些人正在那里低声谈论着什么,有的人满脸的惊恐,有的人正口沫横飞的跟身边的人讲诉着什么,这种恐怖的情绪好像能够传染似的,旁边的人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院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五”字,在五字外面是一个大白圈,黑灰色的字体搭配着显眼白色的圆圈更像是坟前的花圈,郑浩的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吐了一口气,然后把自行车放在墙角处,向着人丛走去,却看到赵峰正面色阴郁的站在人群外面,他一定是听到众人的谈论,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自己不敢进院子。
  郑浩也没搭理他,分开人群向前面挤去,赵峰有些尴尬的跟在他的后面。
  院子的大门虚掩着,院子里却是空荡荡的,迎面是两间土坯房,有些发黄的窗纸在风中瑟瑟颤抖着,屋子里光线昏暗,在外面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只能够听到一阵阵呜咽声传出来。
  郑浩伸手推开两扇木板门,外面是厨房和过道,向右一转才是卧室,郑浩刚想迈步进屋,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回过头去,却看见赵峰那张由于过分紧张而稍微有些扭曲的脸,“这里好像很邪门哦。”赵峰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没什么的。”郑浩低声说道,他经历过许多诡异的事件,胆量自然不是赵峰所能相比的。
  随手推开卧室的门,随着沉闷的“吱呀”声响起,郑浩的目光射向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得如纸的面孔,那张脸的眼睛瞪得跟张开的嘴巴一样大,青黑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像是一条条蚯蚓趴在那张脸上,就算是有了精神准备,郑浩也是一愣,险些跑出屋去,他强自镇定心神,这才发现原来有那人正面朝房门的躺在地上,面孔虽然狰狞,却已经身体僵硬,好像死去多时了。
  郑浩走进屋子,这才看到在靠近房间北面的土炕上正依偎着两个人,一名三十几岁的女子脸上全是泪痕,在她的旁边是一名十几岁的女孩,那女孩忽闪着大眼睛,时而惊恐的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时而望着旁边无助的母亲,她的衣服已经被泪水打湿。
  郑浩问道:“我们是省特别事务处理所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有人进来,那名女子又放生大哭起来。
  郑浩皱着眉耐心的等着她,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名小女孩有些怯意的说道:“昨晚……昨晚我爹死了!”女孩比她的母亲坚强许多,她坐直身子,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郑浩尽量的压低声音问道,如果只是正常死亡,那人绝对不会死的那么吓人的,郑浩心知肚明却不好意思说的过于直白。
  “我正在睡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父亲已经死了,我妈妈一直在哭。”女孩很懂事的说道,不过她说的话对郑浩一点帮助都没有。
  赵峰的眼睛不安的转动着,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他甚至能够闻到死人身上传出来的那种古怪的味道,“大嫂,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快说啊,”赵峰耐着性子说道,“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女子抽泣着,终于止住了哭声,“我当家的靠给人做苦力为生,养活着我们母女两个,日子倒也过得去,可是,谁知道,昨晚……昨晚……”她又抽泣起来。
  女子长长的出了口气,稳定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昨天他很高兴,还喝了点酒。”“昨天发生什么特殊事情了么?”郑浩插话问道。
  “昨天他做了好几份工,比往日多赚了些铜板,晚上特意买了些好吃的回来,谁知道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女子的眼睛无神的望着躺在地上的尸体,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几分钟以前还生龙活虎的转眼间便成了一具躯壳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连最亲的亲人都能够丢下不管。
  “昨晚半夜的时候,我睡得正香,忽然被我家男人捅醒,他的表情很惊恐,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窗户,跟我说‘你看到了吗?窗户外面有个人影。’半夜三更的听他那么说,我也很害怕,可是我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我骂了他两句,‘你尿水子灌多了吧,不好好睡觉,胡说八道什么!’他好像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忽然站了起来,‘我听到门响了,它……它进来了!’听他这么说,我更感到毛骨悚然的,我也坐了起来,眼睛盯着房门口处,可是除了风吹着门发出‘咣咣’的响声外,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可是我男人却哆嗦成了一团,他蜷缩在墙角处,惊恐的盯着门口,嘴里叨咕着‘那个东西没有脸!’然后忽的站起来跳到地上,声嘶力竭的喊着‘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他的手不停的挥舞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向着他走去,可是我无论怎样都看不到东西,我刚想下去安慰他,却见他忽然瘫软在那里,不一会身体就硬了,已经没气了……”女子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
  听她说完,郑浩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看那人的遗容便知道是被吓死的,可是女子却说根本就没有看到东西,看她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或者你男人有没有什么精神病史?”郑浩问道。
  “没有,我男人身强体壮,一两百斤的东西扛在肩上就走,连病都很少得。”那女子崇拜的望着倒在地上的躯壳,眼睛里又有着泪花在转动。
  “你再好好想想,你男人活着的时候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没有。”郑浩盯着她的眼睛问道,那女子沉思了一会,说道:“昨晚他喝酒的时候说过,别人给了他一张纸条让他抄写三遍然后传出去,他说自己是粗人一个,认识的字有限,哪里会抄写那些东西。并说那张纸条叫幸运链,传下去好有好运,否则会有厄运,可是那是骗人的东西,怎么能当真?”
  郑浩的心一动,“那张纸条在哪里?能给我看看么?”女子摇摇头,说道:“我家男人随手把它给扔掉了,所以他才一直犯嘀咕。”
  “那你还记得字条上写的是什么吗?”郑浩追问道。“我不知道,我家男人也没有告诉我。”女子低垂着头,忽的仰起脸来,满是血丝的眼睛紧盯着郑浩的脸,“你能告诉我我家男人是怎么死的?外面的人都说是冤魂索命,”她惨笑道,“就是因为如此,原本很好的朋友都怕沾染上邪气,没人敢进院子来,只有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面对着一具尸体。”
  “那只是无稽之谈而已,”郑浩叹了口气,所谓世态炎凉,这种事他早已经看透了,众人都喜欢锦上添花,却鲜有人雪中送炭,“世上哪有什妖魔鬼怪,对了,大嫂,你知道那张纸条是谁送给你家男人的吗?”
  “我也不知道,邱大力总是跟我家男人一起干活,他或许能够知道。”女子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紧紧的抓着郑浩的衣袖,“无论如何,麻烦你一定要调查出来我家男人的死因。”
  “嗯,”郑浩点点头,“我一定会尽力去做,你还是先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们娘两个哪有那样的力气?”女子无奈的说。
  “这个我来想办法。”郑浩站起身来,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说道:“孩子,你已经是大人了,以后要多帮助你娘。”“嗯”小女孩清澈的大眼睛望着郑浩,“多谢叔叔。”
  “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过。”郑浩苦笑一下,然后站起身来,到外面招呼街坊邻居帮忙处理后事,那些人虽然不敢进院,可是郑浩和赵峰以警务署的名义命令他们,他们也不敢不从,尸体终于被抬了出去,并被埋葬了。
  “幸运锁链真的有那么邪门么?”在回去的路上,赵峰忍不住问道,“可能那人只是得了急病突然死亡罢了。”
  “嗯,也有这种可能,但是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很难说的。”郑浩语重心长的说,“我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就像水面,虽然看起来平静,可是谁知道水下是不是暗潮汹涌?”
  赵峰默默点点头,“我们回去怎么汇报?”他刚到特别事务处理所才几个月的时间,虽然郑浩比他待的时间稍长了一些,不过就工作经验而言,赵峰还是嫩了一些。
  “回去后按实际情况汇报就行了。”郑浩说道。
  齐冰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听完了两个人的汇报,然后面无表情的摆摆手,说:“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对了,郑浩你负责把这件事查清楚。”
  “好,我会尽力的。”看着坐在上面一本正经的齐冰,郑浩心里一阵好笑,看来当所长比当厨师有气派多了,在外人面前,郑浩也不好多说,笑着点点头。
  齐轩正坐在桌子后面整理着文件,看到郑浩的脸色不太好,忙站起来,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难解决的事了么?”
  郑浩面色很平静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小麻烦。”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齐轩幽幽的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而赵峰却把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跟齐轩讲了一遍,齐轩峨眉微蹙
  的听他讲完,说道:“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她的眼睛瞟了郑浩一下,发现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自己说话,她 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些诡异的尸虫。


  “郑浩,你要多加小心,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对了幸运链的事你不能不信。”他对着郑浩大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郑浩说,“你放心吧。”接着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看到他的笑,齐轩的心情不但没有转好,反而更加沉重了一些。
  晚风呼呼吹过,颇有些寒意,郑浩与齐轩肩并肩的往前走着,齐轩阴沉着脸问道:“郑浩,让你到省城工作你很不开心么?为什么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
  “没有,”郑浩淡淡的说道,“刚到这里有些不适应,再说现在工作也有些压力,我并不是冲着你的。”
  “真的?”齐轩眼里有了些惊喜,“有压力你就跟我说,我跟叔叔谈谈,让他给你安排些轻松的工作。”
  “不用了,”郑浩赶紧摆摆手,说道:“如果你这么做,别人更要说我是依靠你叔叔才得到这份工作的,我要用实力来证明我自己。”
  “别人是谁?赵峰吗?我早就看那个小子不顺眼了,哪天找机会收拾收拾他!”看她蛾眉倒竖的模样,郑浩扑哧一笑,“好了,我的大小姐,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你不要多疑了。”
  看到他出自内心的笑了,齐轩长出了一口气,“不如我们去缠着叔叔让他给我们做好吃的。”“改天吧,我今天真的很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总觉得城里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你多加小心。”望着风起云涌的天空,郑浩有些担心的说。
  “好吧,”齐轩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不快,“你才是多疑了,这里不比你的小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我们操心的。”
  “但愿如此。”望着齐轩的背影,郑浩苦笑了一下,“其实是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又能怎么样?”
  在城市西北角的一座石拱桥边站着上百名身穿短衫短裤,并挽着裤脚的汉子,他们的目光期望的望着每一个经过的路人,他们跟死者一样都是靠替人打短工养家糊口的,郑浩在桥边停下自行车,立刻有十几名工人围了过来,“先生,用人干活吗?”“我的身体很壮,干活不偷懒,让我帮你干活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我是来找人的。”郑浩说道,听到他的话,立刻有人失望的离开了,而也有人留下来,问他找谁。
  “我找邱大力。”郑浩直接的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名坐在大树下的汉子身上,那人身材壮硕,手里拎着一把大锤,有人喊道:“大力,找你的。”
  “找我的?”那汉子莫名的站起身来,有些忐忑的走过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不过有件事要向你打听一下。”郑浩跟邱大力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问道:“你认识康强么?”
  “康强?当然认识,我们两个从来都是有活一起干的。”邱大力仿佛在郑浩的脸上看出了些什么,神色变得有些不安,“他今天怎么没来干活?”
  总算没有找错人,郑浩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康强已经死了。”
  “什么?”邱大力后退好几步,“不可能,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干活,你撒谎!”
  “这是真的。”郑浩叹了口气,说道:“他临死时表情很吓人,我是警务所的来找你了解些事情。”
  邱大力颓废的坐在地上,“康大哥怎么说走就走了,真是可怜,唉……你想知道什么?”
  郑浩坐在他的身边,问道:“你们昨天一起去干活的时候,有人送给他一张纸条,你知道这件事么?”
  “我当然知道。”邱大力说道,“那是我们孙家在干完活之后,孙家的公子送给他的。”
  “哦,你知道纸条上写着什么吗?”郑浩问道。邱大力摇摇头,“我不知道,康强接过字条后就揣到了口袋里,没有告诉我。”
  “他当时没有给你字条么?”郑浩接着问道。
  “没有,孙家的公子说那字条叫幸运链,会给人带来好运,当时也要送我,可惜我不认字,就没要,康强的死跟字条有关系吗?”
  “或许有吧,我也说不清楚,”郑浩实话实说,“也许这只是我的猜疑罢了,你跟我去找孙家的公子好吗?”
  “当然可以。”康强很痛快的说道,“老康跟我关系很好,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你这个忙的。”
  他把大锤交给别人让他代为保存,然后跟着郑浩向着城市深处走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座高大的门楼出现在二人面前,朱红色的大门上满是碗口大小门钉,一看便是大户人家,门口处,一名家丁正懒散的伸着懒腰,看到邱大力和郑浩走过来,便问道:“活不是干完了么?你又来干什么?”
  邱大力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位是省警务署的,来找少爷了解点情况。”家丁斜着眼睛打量郑浩一翻,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来,“我进去通禀一下,至于少爷想不想见你们,我就做不了主了。”
  郑浩点点头,对于这种狐假虎威的家丁他很是看不上眼,不过也不好发作,不一会,那名家丁走了出来,说道:“算你们运气好,少爷说让你们进去。”
  家丁在前面领路,郑浩和邱大力跟在他的身后,孙家是省城里排的上号的大户人家,院子里的建筑和装饰都是极其的奢华,家丁在一座小楼前停下脚步,“少爷就在里面,少爷喜欢清静,你们办完了事就赶紧出来。”
  郑浩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便抬腿进屋,在屋子里面的一张书桌后面坐着一名长相俊秀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用名贵的绸缎缝制而成的长衫,看到二人进来,他善意的一笑,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
  “少爷你好,你还记得昨天你送幸运链的那个老康吗?”邱大力开门见山的问道。
  “当然记得,他跟你一起来我们家干活,我看你们干活很卖力气就送了幸运链给你们,他收下了,你却没要。”少年笑着问道,“他还好吗?”
  “他已经死了。”邱大力颓丧的说道。“他死了?”少年忽的站起身来,然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坐了下来,“他们说的果然是真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郑浩问道。
  少年示意他们坐下来,说道:“在学校的时候,他们说这张纸条要传给三个人,否则会有厉鬼来索命,所以大家都互相传递,没人敢不传,我也是半信半疑的,那天刚好看到他们在干活,我就把抄写好的字条给了那个人,谁知道竟然害了他。”
  看到他很悲伤的样子,郑浩安慰着,“这件事很奇诡,说不定跟字条没有关系的,所以你不用伤心,麻烦你告诉我字条上写着什么,当初第一张字条是谁发出来的?”
  “这不会有假的,”少年的眼中有着一种疯狂,他站起来走到郑浩身前,直视着郑浩的脸说:“这件事你不能不信,我上学的学校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学校无奈之下才让我们放假回家,所以如果接到了字条你一定要抄三遍然后传给别人!”
  与他的目光对视,郑浩心里发寒,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问道:“字条上到底写着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么?”少年的脸色变得苍白,好像突然间被吸干了鲜血。

  郑浩忽然想起那天齐轩给他的幸运链字条,上面写的是“神仙降临”难道少年他们所说的也是同样的字条吗?
  少年喃喃自语着,“说出来应该不算数的,因为那不算是幸运链。”
  郑浩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那名有些神魂不定的少年,字条上到底写着什么,能够让他如此的惊慌?
  那少年缓缓的坐回椅子上,然后说道:“其实那张字条上只写着六个字,上面一排是‘我在墙里’在右下角写着两个小字,‘三天’我也不知道谁是第一个传递字条的,我只知道在学校所在的那个城市里这种幸运链的游戏已经泛滥成灾了。”
  “我在墙里,三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在郑浩的印象里,幸运锁链的游戏大多传递的的祝福或者迷信的内容,可是这种没头没尾,谜一样的东西他还是没有听说过。
  “谁在墙里?三天又是什么意思?”郑浩站在那里思索着,少年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了,他对着二人挥挥手,说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听到他的话,郑浩这才缓过神来,又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就不再打扰你了。”
  “嗯,你说吧。”少年低垂着头,说道。“我想知道你的三张字条都传给了谁?”郑浩问道。
  “一张给了那个人,一张给了账房的张师爷,一张给了看门的老丁。”少年说道,“对了,我得赶紧让他们抄写三份然后传给别人,否则就来不及了了。”说罢他抢先跑出门去。
  “三天?”郑浩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仍旧想着那几个神秘的字,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难道康强的死跟这几个字有关吗?或者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只觉得大脑中一团浆糊一样理不出一点头绪来,孙家少爷所说的那个城市距离这里大约两百多里,或许应该过去看看情况,如果真如他所说这可能会成为一个大的灾难。
  郑浩坐在孙府对面的一个小酒馆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孙家的大门,不一会,一名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者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他的胳膊下面夹着一叠厚厚的账本,郑浩知道此人就是孙家的账房先生张师爷,张师爷急匆匆的走出孙府,然后向着一条小路上走去,郑浩赶紧跟了过去,郑浩三两步走到他的跟前,说道:“张师爷,你好。”
  张师爷忽的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狐疑的打量着郑浩,然后问道:“你是哪位?我怎么不敢认了?”
  “我是特别事务处理所的郑浩,有件事想请教一下。”郑浩淡淡的说道。
  “哦,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我很忙,还有一大批账目得带回去处理。”张师爷边走边说道。
  “你听说过幸运链的事情吗?”郑浩问道。“哦,你是说这个吗?”张师爷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白纸条来,“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游戏罢了。”他浅笑着说道。
  郑浩刚想伸手去接,可是那张纸条里似乎藏着什么毒蛇猛兽似的,他的手臂微微一顿,思索了一会,他把心一横,把纸条抓到手中。
  “少爷给的东西,我当然得收下,”张师爷说道,“不过我还有一大摊事情要办,哪有时间弄这些东西?”
  “你是说你不会抄写字条上的东西么?”郑浩问道。
  “当然不会,虽然少爷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去抄,像我这样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如果阎王爷肯让我提前去报道我还很愿意呢。”张师爷很豁达的笑着,“如果你感兴趣,你就留着它吧。”
  说罢也不等郑浩回答,便飞快的消失在黄昏的大街之上。
  纸条并不大,叠好了也只有五六公分见方,拿在郑浩手里却是沉甸甸的,“好吧,既然张师爷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的命也是捡来的。”他微微一笑,把纸条揣在怀里,然后又回到孙府大门外,刚好看到老丁正在跟下一班的家丁交接,他边换衣服边把一个叠得有些粗糙的纸条交给下一班的家丁,并说道:“老王,记住,要照抄三遍,再把它传给旁人。”
  他的下一班家丁是一名满脸横肉的中年人,那人瞪了老丁一眼,“喂,你怎么还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老丁硬是那纸条塞在老王的手里,并说道:“这是少爷吩咐的,你想惹他生气吗?”
  老王拉长着苦瓜脸,说道:“好吧,你就知道拿少爷来压人。”
  老丁嘿嘿笑着离开了孙府,看到熟人就递纸条,不一会就把剩下的两张纸条发给了别人,他志得意满的哼着小曲向家里走去。
  孙家少爷的三张纸条的归属郑浩都知道了,其中一人已经死亡,而剩下的两人刚好一个抄写了一个没有抄写,郑浩很好奇最后的结果,如果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事,那就说明这件事与纸条没有关系。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结果了,不知不觉间,大街上的人已经消失无踪,只有郑浩自己的身影在昏黄的月光下摇曳着,细长的身影像尾巴似的拖在身后,鞋子踏在大路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在空旷的大街上回荡着。
  仿佛整个世界都消融在水样的月华之中,只有他自己是唯一的活物,郑浩叹了口气,把头藏在衣领之中,风卷着沙土在他的身边旋转着,并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衣服里,鼻孔里和嘴巴里,他甚至有了一种被活埋的感觉。
  郑浩逃命似的沿着大街往回跑,忽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同样有个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响起,他走得快那个脚步声也跟着加快,他走得慢那个声音也跟着慢了下来,郑浩伸手拔出手枪,猛的回过头去,果然在距离他几丈处真的有一道人影正站在那里。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郑浩大声问道。
  那人的头同样藏在衣领里面,远远的望去甚至会给人一种无头的错觉,郑浩的头发险些竖起来,他的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怒道:“你再不说话,我要开枪了!”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那道身影,“嘿嘿嘿……”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从衣领下传了出来,仿佛是由地狱中传过来的,衣领动了动,一颗脑袋从衣领下探了出来,在月光的照射下,那张脸上竟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就没有五官,那分明是一张白纸!
  “那人没有脸!”郑浩忽然想起那名女子说的话,难道康强看到的也是这个东西么?郑浩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咬紧牙关,这些年他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事着实不少,胆量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的,手指勾动扳机,一连几发子弹向着那道身影射了出去,“咻咻咻”子弹带着风声全部射在那个身影之上。
  更加诡异的是那道身影仿佛虚幻的似的,轻烟似的消散开去,只有那阴森的笑声仍旧在空中回荡着。

  仿佛刚刚做了一个噩梦,郑浩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枪管仍旧热得烫手,“刚才我真的看到了东西。”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他壮着胆子走到刚才那道身影驻足的地方,除了一张被子弹射穿好几个小洞的白纸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难道只是一张白纸飘在空中并让我看花了眼么?”郑浩把那张纸捏在手中,那张纸很厚,并散发着光泽,一看便知是比较名贵的纸张,在省城或许只有和记造纸厂才能够生产得出来。
  郑浩讶然失笑,一定是这两天自己的精神过于紧张,这才看花了眼,他松开手,任凭那张纸幽灵似的在夜风中飞舞着,并逐渐的飞过屋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寓所的时候已经是夜班时分了,寓所里空荡荡的,他划着一根火柴,点着桌子上的蜡烛,他的影子占据了大半个房间,郑浩坐在床沿上,把那张字条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把纸条打开,上面的字写得有些潦草,在字条的上部分写着“我在墙里”三个大字,而在右下角落款处写着“三天”两个字,“难道是要在三天内把字条抄三遍然后传给别人吗?”郑浩点着一支烟,望着字条发呆,在摇曳的灯光下,那些粗大的字体仿佛恶魔似的张牙舞爪着,好像随时都能从白纸上飞落下来并向着他扑过来!
  郑浩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伸手把纸条放到烛火上点燃,房间里突然变得明亮起来,随着纸条被烧尽,重新又变得昏暗起来,黑色的纸灰静静的落在桌子上。
  郑浩躺在床上,把双臂枕在后脑勺处,仰脸望着屋顶发呆,虽然很疲乏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省警署的档案馆座落在警署大楼的旁边,是一座三层的灰色小楼,一进门便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很像是陈年的纸张发出来的霉臭味,竟然与尸体的腐烂味非常相似,郑浩径直走到服务处,
  一名矮胖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那里无聊的织着毛衣,看到郑浩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用眼光示意他出示证件,郑浩把证件给她看后,中年妇女扔给他一个木牌,冷冰冰的说道:“五点钟下班,你在下班以前要出来,还有档案只能在里面查阅,不许带出来!”
  郑浩默默的点点头,目光落在服务台旁边的那座一人多高的座钟上,指针正指向一点钟,看来还有四个小时,他迈步走进档案室,一进门,那种怪味更浓重了许多,眼前是一排排的木架,那些木架一眼望不到边,更像墓地里无边无际的墓碑,郑浩苦笑了一下,他只想查一下以前有没有同样的案例发生过,在每一排木架的边缘处都贴着一个标签,写着“抢劫”“偷盗”等不同的标识,郑浩在一排标着“凶杀”的木架前停了下来,这里陈列着几十年来省城发生过的凶杀案的卷宗和材料,每一个空格里都放着一个有些褪色的档案袋,郑浩漫无目的的翻阅着那些档案,他想在其中找出对自己有启发的东西,档案室里光线很弱,翻看了一会,他就有些头晕眼花,硕大的档案室里静悄悄的,前后左右都被木架围绕着,郑浩有些透不过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满是怪味的空气,刚想去翻看另一叠卷宗,忽然一阵“咔咔”声传了过来好像有人正穿着皮鞋向着这里走过来,“还好,这里还有别人。”郑浩松了一口气。
  他低着头翻看卷宗,奇怪的是那脚步声只是在那边响起,好像有人在不安的徘徊着,郑浩很好奇的放下卷宗,悄悄的绕过几排木架,便看到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正在慢慢的向着远处走去,脚下的皮鞋踩着大理石的地面发出哒哒的响声,“喂,朋友,你在找什么?”郑浩大声问道,那个人真的很奇怪,到档案室来散步,或许他在找些什么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人的身影陡然停了下来,然后忽的转过身来向回走,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郑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妈的,真是见鬼了,那人的脸上也是模糊的一片!”郑浩的身体猛地靠在身后的木架上,那木架颤动几下,险些被靠倒。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总是跟着我?”郑浩壮着胆子问道,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档案室里回响着,那道身影终于在距离他一丈多远处停了下来,然后倏然向着木架间跑了进去。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郑浩握着手枪紧跟在那道身影的后面,那人像是御风而行似的,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不再响起,左拐右拐的最后在一排木架前消失了踪影,郑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向着那排木架靠近过去,他把木架从头到尾的搜索一遍,却再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他瘫坐在地上,已经是满头的汗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绝对不是幻觉!”慢慢的站起身来,陡然间头顶处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郑浩像绷紧的弹簧似的,陡然向前跳出三四米远,然后转身把枪口指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只见一张白纸正从木架的顶部飘飘荡荡的飞落下来,郑浩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他收起手枪,一伸手把那张纸抓在掌中,那张纸入手沉甸甸的,色泽也很好,与那晚自己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难道有人在提醒我什么吗?”郑浩把那张纸叠好然后收到怀里,或许在这张纸上能够找到些线索。
  他逃命似的从档案室出来,那名中年妇女不耐烦看了看大钟,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下班时间,如果不是郑浩在档案室,或许她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
  郑浩把木牌扔给她,然后问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进过档案室吗?”“整个下午只有你呆在里面,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很少有人来的。”中年妇女有些不耐烦的说。
  郑浩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在这里工作跟守墓人区别不大,难怪她的脾气会如此的坏,不过他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转身走出小楼,边走边思索着,“那张纸非常新,与档案袋里那些发黄的纸张截然不同,而管理员说根本没人进过档案室,那么自己看到的身影又是什么?难道真的有所谓的鬼怪存在吗?”想到这里,虽然站在灿烂的阳光下面,郑浩仍旧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回到办公室里,郑浩把那张纸递给齐轩,问道:“你能够分辨出来这张纸是哪家造纸厂生产的吗?”
  齐轩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纸张,说道:“如果是省城生产的,应该是和记造纸厂,怎么了?”
  “我觉得或许能够在纸张上找到些线索。”郑浩说道。
  “康强的死因还不清楚,或许只是因为急病而亡,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的,仅凭一张纸能够说明什么?”赵峰在旁边插嘴道。
  “是啊,”齐轩也说道,“郑浩你有点过于紧张了,还是好好歇歇吧,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难道真是自己多虑了?”郑浩也想放松一下,刚想说话,却见齐冰走了进来,齐冰说道:“康强的死很不简单,因为在外市已经发生了多起这种案例,虽然我们这只发生一例,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齐轩也有些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才要调查!”齐冰笑道,“上面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如果不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我们的饭碗全部得砸掉。”
  他走过来拍了拍郑浩的肩膀,“小郑,我知道你办事认真,所以这件事才交给你,你不要气馁,至于散心的事等这件事了了之后我给你们两个放长假。”
  “嗯。”郑浩说道,“我打算去s城调查一下。”“好,这件事交给你全权负责,有什么事也不用跟我汇报,需要人手他们两个都供你调遣。”齐冰笑着说道。
  听到齐冰的话,赵峰的脸色很不好看,让他听郑浩的,他自然很不愿意,不过郑浩却懒得去理会这些,现在他就想把这件诡异的事情查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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